陕西宝鸡:“拉链”市长落马记
2007年12月16日,宝鸡市主水管道发生爆裂。这已经是这条管道竣工以后,发生的第11次爆裂。而且,仅仅在2007年12月的这半个月中,就发生了三次爆裂。主水管爆裂,让几十万人的生活受到很大影响。而且,这种不便,几乎每年都要来上一次。宝鸡市所有的人,一提起水管爆裂,都会让他们想起,那个已经被判刑了的陕西省政协原副主席,宝鸡市原市委书记庞家钰。
庞家钰的落马,导火索是他的情妇“组团”告状。庞家钰怎么也没有想到,他最信任的情妇,组成了11人的庞大“情妇告状团”,在关键时刻给了他致命一击。庞家钰出生于山东肥城,一九六九年9月毕业于东北工学院。毕业后,在冶金部304厂短暂的工作了一段时间。随后,被调入宝鸡市晶体管厂。1979年10月,庞家钰被提拔为副厂长。但此时的庞家钰有职无权,厂里说了算的是厂长张黎生。1988年,庞家钰被任命为市政府秘书长,随后升任市长。在庞家钰担任市长的时候,张黎生还只是一个局的副局长。庞家钰一心想要给张黎生点颜色看看。他得知张黎生的妻子徐丽,是宝鸡市某高校高中的英语老师,长得年轻漂亮。庞家钰就一心要把徐丽得到手。他觉得,这不仅能够满足生理上的刺激,还能借机羞辱张黎生。
1995年元旦,宝鸡市一批干部,到骊山开年度总结会,庞家钰嘱咐大家可以带家属。在晚餐过后,张黎生便接到紧急通知,让他回宝鸡处理紧要事务。晚上,庞家钰就敲开了徐丽的门。庞家钰先是热情的关心徐丽的生活和工作,然后从公文包中,拿出一叠照片。照片上是张黎生和一个貌美女郎,在夜总会的亲密照片。徐丽哪见过这种阵仗,当场捂着脸痛哭。
庞家钰就开始安慰徐丽,并且将一枚安眠药,放进了徐丽的茶杯之中。第2天一早,徐丽就发现自己躺在庞家钰的怀中。
庞家钰对徐丽说,张黎生那种男人,不值得你为他守贞洁,你只要跟我好,我一定亏不了你。徐丽一方面怨恨丈夫的背叛,一方面又迫于庞家峪的权势,只能默认。但徐丽不知道,那些照片,只是庞家钰一手策划出的阴谋。不久之后,庞家钰将徐丽安排在一家旅游公司,担任总经理,方便两人约会。在一次开会的时候,庞家钰当着众人羞辱张黎生,“你媳妇最近表现不错,我很满意。”张黎生当即气愤不已,但碍于庞家钰的权利,只能咬碎了牙往肚里咽。
1997年,宝鸡市干部大轮岗,很多想升官和保官的人,都来敲庞市长的家门。庞家钰以调查干部为由,找干部的妻子谈话。一些担心官位不保的官员,和想要得到庞家钰照顾的官员,都任由庞家峪,与自己的妻子亲密无间。一时间在宝鸡干部中,流传这样一句话,“舍不得媳妇套不着狼”。为此,庞家钰还得到了“拉链市长”的称号。1998年3月,庞家钰当上了宝鸡市委书记。庞家钰知道,要想维持住他那庞大的情妇团队,没有钱是不行的。于是,庞家钰便想将手中的权力变现。
在庞家钰的支持下,徐丽的丈夫张黎生,成立了一家金融投资公司,担任总经理。他的另外两个情妇,梁梅和郑洁的丈夫,分别担任副总经理。该公司并没有取得金融业务许可证,但依旧从事金融行业业务。仅仅用了一年,该公司获得一个多亿的利润。巨大的财富,让庞家峪的情人们对他更加满意。
宝鸡是个缺水的城市,为了缓解居民的用水困难,陕西省决定投资冯家山引水工程,由庞家钰担任总指挥。为了将手中的权力变现,庞家钰将工程打碎分包,分派给情妇们成立的临时的皮包公司。庞家峪的妻子,得知丈夫将冯家山引水工程这一肥肉全,部交给情妇发财,气的当场跑到彭家峪的办公楼大吵大闹。最后,庞家钰只好将工程的管道安装部分,转包给妻子。
在庞家钰的妻子和情人的胡作非为之下,引水工程,突破了财政预算,最终高达3.1亿。然而,这一项被媒体们称为“值得让陕西人民欢庆鼓舞”的民心工程。在竣工不到半年以内,就因为质量问题,发生了多次塌方和管道爆裂的严重事故。2002年冬天。该工程水管第6次爆裂。此时,庞家钰正领着他的6名情妇,在外国考察。事发以后,庞家钰迅速回国进行处理。
当庞家钰得知,中央有关部门高度重视这一次工程问题。庞家钰连忙将妻子和女儿,移民到加拿大。
2003年5月,庞家钰开始担任陕西省政协副主席。就在这时,他批准成立的那家金融投资公司,因无序经营,导致一亿元的国债无法回收。公司总经理张黎生,公安机关拘留,两个副总也被司法机关控制。徐丽就想请庞家钰出面,救救张黎生。
庞家钰脸色一沉,告诉徐丽,“你传话给张黎生,让他放聪明一点,把所有责任都揽过来。那样我还给通融通融,他最多也就判个三年缓期。说不定还能保留公职。如果他管不住嘴,乱扣屎盆子,我马上可以判他死刑。”
徐丽对庞家钰的话信以为真,张黎生在接受询问的时,也承担了所有的罪名。
但是,让徐丽和张黎生没想到的是,法院最终判决张黎生死刑。徐丽跑来质问庞家钰,“我丈夫是替你死的,你就不是人。”庞家钰冷笑着说,“张黎生死不足惜,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,我不会亏待你。”听完庞家钰的话,徐立这才意识到,自己真的好傻。家庭毁了,前途没了,而自己,也不过是庞家钰的一个玩物而已。徐丽暗自发誓,要告倒庞家钰,替丈夫报仇。
但是,徐丽也知道,想要扳倒庞家钰拉,靠她一个人的力量,还是远远不够的。于是,徐丽与另外两个副总的老婆,取得联系。她们也是庞家钰的情妇。自从庞家钰升任政协副主席以后,他的情妇们也发现,庞家钰离开了市委书记的位置,她们也就挣不到钱了。于是,在徐丽的鼓动之下,11位情妇同意联名状告庞家钰。他们有人提供了庞家钰非法收受贿赂的票据,有人掌握了庞家钰妻子公司的资金账目。这些铁一般的证据,再加上11位实名举报的情妇告状团,引起了相关部门的注意。于是,相关部门重新开启了对庞家钰的调查取证。
有一个人,连续10年举报庞家钰,在庞家钰落马一案中,也起到重要作用。这个人就是,原宝鸡市司法局副局长曹长征。
1995年5月,35岁的曹长征,被提拔为宝鸡市司法局副局长。1996年底,曹长征一次纪念会上发言。刚说了几句,就被人打断,“你就是胡说八道”。曹长征还没反应过来,那人又问了一句,“那一年,是不是你去的晶体管厂?”曹长征仔细一看,说话的人,正是宝鸡市市长庞家钰。曹长征回家以后,仔细想,自己是在什么地方得罪了市长。突然,曹长征想起10年前的一件事。在1986年,宝鸡市委宝鸡市纪委,接到一封举报信。信上说,宝鸡市晶体管厂负责人,伙同庞家钰的妻子潘玉芝,倒卖工业黄金。接到举报之后,曹长征和另一名同事,前往调查。最终由于取证困难,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。曹长征心想,这件事过去了那么久,而且自己也是例行公事,市长不可能因为这件事记恨他吧。结果一年以后,曹长征被庞家钰叫到办公室。此时,庞家钰已经是宝鸡市委书记。庞家钰将一沓材料,摔在曹长征面前。材料上说,曹长征违规报销票据,还说在司法局内部,有40%的投票,反对他当司法局局长。随后,曹长征便被撤去了司法局副局长的职务。曹长征知道,这是源于市委书记庞家钰的报复。于是,曹长征写了几千字的证明材料,据理力争。但是,庞家钰根本不予理会。就在这时,曹长征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。有人声称曹长征是个贪官,甚至还有人说,曹长征在夜总会被公安抓获。突如其来的污蔑,让曹长征焦头烂额。曹长征也因为这些谣言,体重下降了10多斤。曹长征夫妇,就想离开宝鸡。曹长征在两年之内,5次参加外地公务员考试。
尽管成绩名列前茅,但是在庞家钰的干涉下,全部落榜。曹长征眼见考公不行,转而参加律师资格证的考试。
在拿到律师资格证以后,曹长征和妻子抱头痛哭。但是,很快曹长征就发现,自己无论接什么案子,都有人使绊子。
无奈之下,曹长征托人向庞家钰传话,说自己只想好好工作,愿意痛改前非。几天之后,有人给曹长征带话,庞书记说你这个人没法用。这时,曹长征意识到,自己只有扳倒庞家钰,自己才有出路。
2001年初,曹长征开始调查庞家钰,很快就获得了大量的证据。1999年底,宝鸡发生一起轰动全国的证券腐败案。
宝证公司负责人胥宝生,非法融资上亿元,造成经济损失3亿多。而胥宝生与庞家钰的关系,极为密切。曹长征写了一份详实的材料,罗列了庞家钰大量违法违纪的问题。曹长征将这份举报材料,交给了某位正在养病的市领导手中。这位领导见材料直指庞家钰,连忙以生病为由推辞。随后,曹长征又把材料,寄给了北京某大学知名法学教授。在2002年初,有关部门对曹长征的举报信作了批示,并发回陕西。最后不知什么原因,调查工作终止了。很快,曹长征在回家的路上,被人警告,“不要再去举报庞家钰,否则会有不好的结果”。曹长征回答,“我一定会继续干下去,我豁出去了。”2002年底,曹长征得知,庞家钰将要到省政协就职。曹长征在冲动之下,闯入庞家钰的办公室。“庞书记,你在宝鸡市从政干了将近20年,做尽了坏事。不要以为你青云直上,就会安然无恙。我相信,你肯定有粉身碎骨的那一天。你就等着我的举报吧。”庞家钰只回答了三个字,“我不怕。”
2003年初,庞家钰突然将曹长征叫到办公室,并向他道歉,“我以前对你的处分,在程序上或许是错的,对你的个人造成了伤害,我向你道歉。市委组织部,会在两个月内,给你安排工作。”曹长征听完之后,对庞家钰说,“庞书记,你高抬我了,我用不着你道歉。我就是想扳倒你,让你给360万宝鸡人民谢罪。”曹长征分析,这么多年,庞家钰之所以能够安然无恙。除了有人包庇以外,另一方面,举报不力也是原因之一。因为大多数人举报庞家钰,为了躲避打击报复,均采用匿名的形式。匿名举报,在真实性上,往往无法核实,从而效果不佳、于是,曹长征决定,实名举报庞家钰。就在这时,有更多的人,想要要求参加举报队伍。申请人数超过20人,最终曹长征选了其中6人。曹长征亲自写了一封8000字的举报材料,然后和其他6个人,附上自己的证件、联系方式。曹长征将材料复制了十几份,分别寄给相关单位的负责人。
庞家钰落马的最重要原因,还是冯家山引水工程。冯家山水库引水工程,是陕西省的重点工程。该工程承担了,宝鸡市80%的生活用水。工程于1996年动工建设,该工程原预算为1.9亿,计划两年竣工。但在后来施工过程中,连续追加投资,最后耗资3.1亿。正是由于庞家钰担任工程总指挥,才导致各种设计不达标,用料不合格的事情发生。这一项惠民工程,在庞家钰手中,成了随时可爆的深水炸弹。在1999年,该工程刚刚建好之时,主管道连续发生三次爆裂。每一次爆裂,都会使得宝鸡市区大面积停水1~2天。每次修补水管,也要花费几十万元。此外,还要调拨大量物资,保证居民生活。为冯家山引水工程提供管道的,是兰州宏建水泥制品厂。但该工程原计划选定的,是陕西红旗水泥厂生产的管道。红旗水泥厂的管道质优价廉,但该厂被庞家钰否定。随后,兰州宏建水泥厂介入。宏建水泥厂,就是庞家钰的情妇,为了瓜分工程款,临时组建的公司。
他们临时在宝鸡市交租地、雇工,利用土法,制造了上亿元的伪劣管道。这一项耗资巨大的民生工程,在竣工后9年的时间里,发生了11次爆裂。平均一年至少一次,多的一个月就爆裂3次。最终,这项劣质工程引起了中央的重视,决定展开调查。
2006年5月,中纪委专案组进驻宝鸡。5月18日,原冯家山引水工程副总指挥,被带走调查。9月15日,庞家钰被双规。同年年底,庞家钰的妻子潘玉芝,也被带走调查。2008年6月28日,甘肃省兰州市中级人民法院作出判决。庞家钰犯受贿罪,玩忽职守罪,判处有期徒刑12年。